趙靜凌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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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 更新:2020-12-29 18:40 字數:6766
我叫做趙靜凌,出生在冬天。
父親說,我出生那年北方下了很大的雪,而我的臉蛋就像那年的雪,粉妝玉琢。
我的名字是母親為我取的,她簡單地從父親和母親的名字中各自取了靜凌兩個字,便成了我的名字——靜凌,我的父親沒有任何異議。我記事起,父親從未反駁過母親,哪怕母親再過任性無理,父親對母親依舊笑容如昔,萬般寵溺。
當我明白了一些事理,總覺得父親過于偏袒母親。
父親將我抱在懷中,捏著我的鼻子笑道:“曾經爹讓你娘親絕望傷心,險些失去了她,如今,我恨不得能將所有補償給她,我只覺地對你娘親永遠不夠好……”
“爹爹,靜凌鄙視你……”我爬下了父親的膝頭,大笑著沖父親做了一個鬼臉,瘋顛顛地跑走了。
我住在白雪皚皚的陰山上,一到冬天,山上冷得讓人難以忍受,我希望可以搬到四季如春的城中,就像安南的升龍城。只是,母親討厭四季如春的地方,憎恨溫暖的季節,于是,父親、我、煜城叔父、藍嵐姨娘、擎蒼叔父、赤瓔姨娘和一大群人都要陪著娘住在陰山上。
我喜歡夏天的陰山,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盛開著郁郁蔥蔥的萬千紫陌,風吹過,我騎著“赤羅”,他們找不到我的蹤影,那一刻,我的世界便剩下藍得透明的天空和滿眼的的絕色風情。
我在陰山長大,像個野小子,也像個小瘋子,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一直以為像所有山里孩子一樣,我就是個山里的孩子。
十四歲那年,父親將赤龍令放在我的手中,細細講述了父親和母親的身份以及他們之間的故事。
那天,草原上的太陽暖暖的,我靠在父親的膝頭,父親的手溫柔地撫弄著我的長發,盯著我單純稚嫩的臉,那雙好看的眸子很深很深,半瞇著,帶著融融笑意,仿佛透過我的臉看到了很遠很遠的過往:“靜凌,你和你的娘親真的很像,一樣像個假小子!”
我被父親講的故事震撼了,久久不能言語,半晌,靠在了父親的懷里:“靜凌原來還有那么多的家人……”說著說著,眼圈不由紅了,哭著哭著又笑了:“爹,娘親像我這么大的時候,比我風光多了,原來娘親那么一個光艷照人的大美人竟然女扮男裝了十四年……”
那天晚上,我非要和母親擠在一張床上,摟著母親的脖子,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二天,我的眼睛腫的像個核桃。
父親一個晚上未見母親。
晨曦未明,父親便敲開了母親的房門,霸道地摟著母親的腰肢,捏著我的鼻子,嘲笑我的一雙核桃眼,與我斗嘴起來。
母親抓著父親的手,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用白皙的手指用力點了點父親的額頭:“靜一,你說你都多大了,還和孩子逗個什么氣,傳出去,還不笑死人家!”
那一刻,我和父親都癡迷地望著母親,晨輝落在母親精致無暇的臉上,美得讓人窒息。
我一直不知道我有個哥哥。
十五歲那年。
土木堡,大明朝的皇帝朱祁鎮御駕親征,與也先率領的蒙古人進行了一場駭人聳聞的廝殺。明軍全軍覆沒,朱祁鎮被俘,英國公張輔、兵部尚書鄺野等大臣戰死,大明朝廷上上下下,一片悲慟。
消息傳來,母親竟然將自己關在書房一夜一天,任父親如何勸說,始終不肯見人。直至日暮時分,母親猛然打開了書房,紅腫的眼呆呆地望著守在書房外一天一夜的父親,“哇”的一聲撲在了父親的懷中,痛哭出聲,久久地才吐出一句話:“他怎么就那么沒有出息?靜一,我們怎么會生出這么一個窩囊的兒子來……”
那時,我才明白,我一直有個親哥哥,叫做朱祁鎮。
后來,我與擎蒼叔父帶著玄血門的人血洗了草原,殺光了草原上的牛羊馬和所有的動物。
擎蒼叔父覺得丟人極了,整整三日都不正眼看我。
他說,這么多年,玄血門出手,要的是人命,恐的是人心,何時與一群動物計較過。
我抬起頭,任草原上的風吹過我的臉,盯著擎蒼叔父:““叔父,就是那些動物,都已經夠讓我難過的了!”
擎蒼叔父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你可知道草原上的也先為何一見到你就嚇得魂飛魄散?他們怕的不是你,而是你手中的赤龍令。他們害怕赤龍令,是因為很多年前,你的曾爺爺只比你大了三歲,帶著他的人血洗了草原,他血洗的不是動物,是草原上所有的人,從那以后,天下便有了玄血門,手拿赤龍令的美艷少年會令草原上的人聞風喪膽!”
“原來,赤龍令竟然這么厲害!”我摩挲著手中的赤龍令,這一刻,我明白了身為趙家人的意義。
也先弟弟的帳中,我見到了我的哥哥,大明朝的英宗皇帝朱祁鎮。
聽說哥哥被蒙古人所俘虜,我想象過許多第一次見到哥哥的情景,卻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情景:
哥哥黃衫龍袍風流瀟灑,那張酷似父親的面容卻毫無父親的穩重,一雙好看的眸子微微上挑,說不盡的桃花意,他手握毛筆,身旁一個高大挺拔的青年為他親自磨墨,哥哥落筆之處,令人驚嘆,那一手優美至極的字體飄灑風流,就似他這個人。
“趙公子,我沒有說錯吧!自從知道皇上是趙家人,我們怎敢造次?皇上不是我們強留的,我們送也送不走,是他自己非得要在草原上……”
哥哥抬眼望著我,滿眼的驚訝,滿眼的陰霾。
“淮王不必為難,你把朱祁鎮交給我就好!”
也先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仿佛終于將朱祁鎮這個燙手山芋扔出手了。
后來,哥哥是被我綁回陰山的。
一路上,擎蒼叔父被我的野蠻和強硬所震驚,他崇拜的目光不停地追隨著我。
跟我回到陰山的,不僅有哥哥朱祁鎮,還有也先的弟弟伯顏帖木兒,那個高大似山的蒙古人。離開草原的那晚,我獨自一人在湖中沐浴,竟然被伯顏帖木兒發現,那一刻,我差點將他的眼珠子摳出來。第二日,他就像中邪了一般,就算我打他、罵他,他毅然跟著我,嘴里不停叨念著:“哥哥說,只要我追的上擁有赤龍令的女子,就將王位傳給我!”我唾棄他,鄙視他,將他關在陰山最陰冷的地方。
當我將哥哥帶到父母面前,父親震怒。
我嚇呆了,原來一向溫柔似水的父親發起氣來,整個山莊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呼吸。
父親親手用皮鞭將哥哥抽了個半死,母親心痛地瞅著,卻不發一言。
“你是我趙靜一的兒子,不僅繼承了大明的江山,也掌管了整個趙家的江山,我年年都會與你宮中小聚,交給你做人最起碼的道理,可是你竟然聽信宦官之言,治國的本領沒有學到什么,丟人現眼的事情倒做的一樣不落……”
哥哥默默不語,倔強地跪在地上,一雙眸子無盡的悲傷和痛楚。
“你竟然賴在蒙古,不肯回來,祁鎮,你讓我和你母親太失望了……”父親的手微微顫抖,被母親緊緊地握住。
“是,我是個沒有出息的兒子……”哥哥緩緩抬頭,好看的眸子帶著晶瑩的淚花:“我不想當那個皇帝,我不想坐在最高最寂寞的地方,我也想像靜凌一樣陪在你們身邊,可是你們讓我選擇了嗎?王振固然可恨,但是他卻像父親一樣陪在我的身邊,每一次傷心,每一次驚喜,與我分享的是他,而不是你們,我明明知道他是錯的,可是我就是不忍心駁斥他,被俘草原那一刻,我竟然有些竊喜,我想你們會不會在乎我,會不會怕失去我……”
母親瞪大了雙眸,身子幾乎站立不穩,跌落在父親的懷中,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祁鎮……”
父親將哥哥與他關在書房整整一天,在門外,我聽到了哥哥嚎啕大哭的聲音。
那晚,我從哥哥口中得知父親和母親的故事。父親和母親之所以隱居在這寒冷的陰山之中,是因為母親曾經中過一種毒,一種叫做相思引的蠱毒,這種歹毒的蠱毒令父母反目成仇,母親墜崖雖解了相思引之毒,卻去不了根,母親只有常年留在陰冷的山上,才能安然無恙。舅父膝下無子,父親和母親忍痛將哥哥留在舅父宣宗皇帝的身邊繼承大統,大明朝廷內外有許多父親的重臣,只有這樣,才能平和大明朝各方力量,保天下太平盛世。宣德三年,舅父冊封哥哥為皇太子,母親為皇妹“延平公主”,十里紅妝,風光無限地嫁給了父親。因為哥哥,母親肝腸寸斷,整整哭了三年之久,眼睛險些哭瞎。后來,母親懷了我,情緒才漸漸好轉。
哥哥拉著我的手,紅著雙眼說道:“靜凌,哥哥以前很傻,很任性,不懂事,見到你,哥哥很想和靜凌多呆些日子,可是,哥哥必須回京師,哥哥要做個好哥哥,做一個讓靜凌看得起的哥哥!”
我望著哥哥孤寂倔強的身影,第一次,撲進了哥哥的懷中,抱著哥哥的脖頸,哭了個稀里嘩啦。
哥哥臨行之際,我收拾好了包裹,跪在父親和母親的面前:“爹爹,娘親,哥哥從小一人,伶仃無靠,我想和哥哥一起去京城,想和哥哥做個依靠,靜凌舍不得哥哥,靜凌愿意一輩子和哥哥相親相愛,不讓爹爹和娘親擔心!”血濃于水,我和哥哥相處只是短短幾日,便注定了親兄妹的情誼。
哥哥震驚地瞪著我,拉起我的手,一把將我擁進了懷中,語不成音:“靜凌,我的好妹妹……”
七月十五,京師,繁華依舊。
我見到了那個據哥哥說與他情如手足的郕王也是如今的景泰帝朱祁鈺。
景泰帝朱祁鈺率領百官等在東安門迎接哥哥,他見了哥哥,幾乎小跑著來到了哥哥的面前,與哥哥執手相泣,抬眼,他望見了哥哥身后的我,眸子中一閃而過驚艷與陰霾。
景泰帝朱祁鈺是賢妃吳念寒的兒子,當年宮人吳念寒為忠于舅父宣宗帝,遭賊人所辱,生下孩子,舅父憐之,將朱祁鈺收為義子,和哥哥在宮中作伴,因此,哥哥與朱祁鈺的關系一向很好。只是,我沒有想到那個陰霾的年輕帝王竟然將哥哥軟禁在紫禁城的南宮,朝中皆是父親親信,群臣無不憤慨。
此時,土木堡之變、朝廷易主令沐燁林提前結束了自己的游歷,回到了京師。
那日的晨曦,我早早地等在“明月樓”前,等來了燁林。燁林看見我,柔美的面孔在曙光之中綻開了一絲暖暖的笑容,我大叫著撲進了他的懷中,有哭有笑。
他輕輕拍著我肩頭,像父親一般捏了捏我的臉頰,寵溺道:“都多大的丫頭了,還像個孩子一般,看見叔父一點禮數也沒有……”
我晶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瞅著他,歲月在他好看的眸子中刻下了滄桑,他仔細端詳著我,就像父親一樣,似乎透過我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過往,那一閃而逝的眷念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我的母親,我知道,燁林深愛我的母親,至今,依然孑然一身。
“你是因為哥哥回來的嗎?”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若非沐璘傳書與叔父,叔父還在深山中修煉呢!”燁林淡淡地笑道,我掛在他的手臂上,舍不得離開這片刻的溫存:“哥哥囑咐我,勿要輕舉妄動,郕王就像哥哥的親弟弟,如若,他能做一個好皇帝,哥哥寧愿此生就居于南宮……”
“祁鎮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只是誤信佞臣,此次定是讓你母親傷透了心……”
“你這次要在京師待多久呢?”我昂首,期待著望著燁林,從小,我從不喊他叔父,只叫他燁林,每年燁林到陰山看望母親的那幾天,是父親最厭惡的日子,卻是我最歡喜的日子,因為我心底有個秘密藏地很深,誰也不知道,就是我喜歡燁林,盡管他是我的叔父,盡管他始終將我當做一個孩子,可是,我還是非常喜歡他。
“盡量多呆一陣子吧,等到朝廷平穩,我準備到陰山去看看你的母親……”
“那你要不要見瀟瀟姨娘呢?”我同情鐵瀟瀟,卻依舊討厭燁林和鐵瀟瀟的關系,這么多年,鐵瀟瀟始終沒有打動燁林,但卻和他做了莫逆之交,每到京師,燁林總要和鐵瀟瀟呆個幾日,從不敢酒醉。
“過幾日吧,丫頭,走,陪叔父去看看祁鎮……”
我心中一喜,高興地掛在他的手臂上,拉著燁林,一搖一晃地上了明月樓為我準備好的馬車,卻未發覺明月樓上,文君浩那雙和他父親文康生同出一撤的桃花眼透過窗棱冷冷地瞅著我的一顰一笑,清澈的黑眸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青青,靜凌身邊的那個男人是誰?”
“公子,那是黔國公沐斌,聽人說,他武功深不可測,曾經頗受永樂帝和宣宗的喜愛,少年時,居于京師,就學于‘靜幽堂’,后任錦衣衛指揮使,常伴永樂帝左右,后來,他迷戀江湖,辭了官職,將黔國公一位讓與自己的侄子沐璘……”
少年的眸子冷了許多,聽了青青的話,始終盯著馬車消失的地方,久久吐出一句:“我與少主祁鎮情比兄弟,為他傾盡文家我亦不悔,靜凌自然是我守護的人,青青,保護好靜凌,莫要讓那個老男人沾了靜凌的便宜……”
后來,朱祁鈺重用于謙等清正之臣,吏治為之一新,哥哥按壓了朝廷內外眾臣的不服之意,整個大明安穩祥和。哥哥居于南宮,看似清閑淡雅,實則時刻關注著朝廷的內憂外患,那些年,如若沒有哥哥暗地幫助朱祁鈺,朱祁鈺如何坐得穩那個龍椅?
假如沒有景泰八年正月十六的那個雪夜,朱祁鈺或許還會長久在他的龍椅上高坐,哥哥或許還在南宮云淡風輕地生活,只是那個下著暴雪的夜,改變了我的命運,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也改變了大明的命運。
這八年,我陪在哥哥身邊,女扮男裝,幫著哥哥打理著朝廷的內內外外,已經二十三歲了。
父親和母親為了我的終身大事傷透了腦筋,但誰也不會明白,我這么偏執、倔強地只為等待那個人,那個總是笑呵呵地叫我“丫頭”的男子,那個有著柔美面孔的男子,那個叫做沐燁林的男子。
這八年,守在我身邊的癡情男子很多。
大明第一富公子文君浩癡等了我八年。
瓦剌少主伯顏帖木兒將王妃的位置虛至,等著我,直到瓦剌內亂,臨死前他依舊叫著我的名字。
水藍姨娘的兒子藍風常常來騷擾我,總是被他娘親揪著耳朵臭罵一頓,水藍姨娘罵地心疼了,便眼淚汪汪地瞅著我戲謔道:“丫頭,你看我這個兒子雖然不爭氣,可是也算人模人樣,有時一派之主,這么多年,他那雙賊眼只圍著你,你就從了吧!”
煜城叔父的兒子潘錦生這八年從未離開過我身邊,倔強的他從少年到如今,拒絕了所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提親,問及時,他總是淡淡的一句話:“少主未嫁,錦生不娶!”從他璀璨的眸子中,我不僅看見了恭敬,也看到了愛。
二十三歲那年,擎蒼叔父的女兒紫槐來看我和錦生,她與我從小一起長大,打小兒就喜歡錦生,經不起錦生的冷漠,早早就嫁人了,可是我知道,她心中一直有錦生。那晚,我們喝了個爛醉,又哭又笑,當錦生抱起爛醉如泥的我回到“縹緲居”,我摟著錦生的脖子哭了個稀里嘩啦,嘴里喊著亂七八槽的話。
正月十六,天空陰霾,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一整天,從未停息。
出了南宮,別了哥哥,錦生陪著我走在紫禁城中,哥哥令我將密令帶給于謙,并囑咐我朱祁鈺這陣子神思恍惚,令我小心提防他。
在宮中我遇見了燁林,他帶著黔國公沐璘拜別景泰帝,準備回云南。
我借口讓錦生去哥哥那里取我的披風,打發了錦生,雪亮的眸子盯著燁林:“燁林,我聽哥哥說,你這次要去天山,能不能帶我去呢?”
“你這丫頭,從小就沒大沒小,好說歹我叔父也是你叔父,哪有你這個樣子的?”沐璘笑著盯著我。
我懶得理會沐璘的嘲笑,一雙美眸直直地盯著燁林。
“也好,你母親為了你的事情也算傷透了腦筋,這次去天山,你跟著我吧,到江湖上走一走,或許結識了讓你心動的好兒男,也算了了結你母親的一個念想……”燁林的話令我的一顆心瞬間飛上了云端,興奮地不知所以:“后日,你收拾好,我們便出發,你趕緊回去了,我要去見見祁鎮……”
“好的,燁林……”那晚,雪很大,我滿心的雀躍,拜別了燁林,卻未想到遭到了朱祁鈺的暗算,他令人將我綁到了早已經無人居住的重華宮,趁我昏迷之際強占了我。
錦生取了披風滿紫禁城地找我,在重華宮,燁林、哥哥和錦生找到了我,我已經割了自己的手腕,奄奄一息,血染紅了我凌亂雪白的長衫和朱祁鈺那件黃得耀眼的龍袍。
錦生身子僵硬,臉色慘白,手中的刀結束了朱祁鈺身邊的錦衣衛,只是眨眼之間,哥哥奪過錦衣衛的長劍,當場便刺穿了朱祁鈺赤裸的身體。
朱祁鈺臨死之前狂笑著盯著哥哥,絕望的話回蕩在重華宮:“祁鎮,我一直當你是自己的親哥哥,表面上我是大明朝的皇帝,實則我就是個傀儡,朝廷之中,哪個大臣不是你的人,就連于謙,都是你派在我身邊的人,朱祁鎮,你不稀罕這個皇位,你不稀罕這個天下,我重立太子,你也不在乎,你這一生什么都不稀罕,只在乎你這個寶貝妹妹,我喜歡她,你告訴我不要奢望,如今,她成了我朱祁鈺的人,你終于發飆了……”
元順元年正月十七日的黎明,哥哥自東華門入宮,于奉天殿即皇帝位,建元天順,發動了“奪門之變”,史稱“南宮復辟”。
為此事,父親和母親都來到了京師。
哥哥在母親的面前跪了整整三日,哥哥哭著說:“是祁鎮的錯,都是祁鎮的錯,是祁鎮沒有照顧好妹妹,祁鎮該死!”
父親凌厲的眼失望地瞅著哥哥:“你照顧不好妹妹,是你的錯;你將皇位讓給郕王,是你的錯;如今你沖動奪宮,是你的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你竟然殺害了于謙、王文等重臣,更是你的錯;祁鎮,你讓這個天下的人如何想你?如何看待你?千古之中,你要留下你的罵名嗎?”
“祁鎮錯了,祁鎮錯了……”
我蒼白著雙頰跪在了哥哥的身邊,握住了哥哥的手:“哥哥今日此番沖動舉動,皆是因為靜凌,父親母親,要怪就怪靜凌吧……”
母親站起身,緩緩走到我的身邊,盯著我紅腫的雙眸,嘆了一口氣,抓起我的手腕,輕輕柔柔地揉搓著我手腕上的傷口,幽幽道:“靜凌,難道一個朱祁鈺就將你完全打敗了嗎?”
我心中一驚,心中委屈,抬起頭,控制不住的淚水滾滾而下,抱住了母親。
母親俯下身,溫柔地摟著我的肩,在我耳邊悄悄說道:“有些愛是不能一直埋在心底的,你的愛放在心中整整十多年,這份深情任何東西都換不了,這么多年,你父親偏執,所以我從未提過此事,但是,你的心思母親豈能不知?喜歡燁林的話,就勇敢去追吧!他若是因為朱祁鈺這件事兒嫌棄你,他也就不是母親認識的燁林了……”
頓時,我的心中翻天覆地,呆呆地瞅著母親。
母親說她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因為她遇見了父親;父親說他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因為他愛上了母親。
那我呢?我能夠打開燁林的心扉嗎?經歷了歲月洗滌,繁華浮盈,我能夠追的上自己的那份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