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作者：
索拉 更新：2020-12-21 10:37 字數：1107
夜幕濃重，細雨綿綿。陰冷的京都地牢外，獬豸石像猙獰而立。重兵屯守，比以往更加森嚴。
“來者止步！刑獄重地擅闖者格殺勿論！”獄卒突然警覺大喝，亮出森然的刀口殺意凜然地指向出現在視野里的黑色斗篷人。
那人籠罩在陰影下，只露出一只白皙纖細的手，一枚帶著“帝”字的赤金令牌赫然顯現。
那些獄卒驚了驚，立刻退讓開來。
大門緩緩打開，陰暗潮濕的青石地面延伸開去，緊隨而來的是一陣夾帶著爛肉的腐臭氣味。
“大人，請。”典獄長躬身靠近，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人，帽檐之下是一張極為普通的臉，就連表情也是十分平淡，根本引不起人任何興趣。
“半刻鐘。”黑衣人簡短道。
典獄長僵了僵，然后扯開嘴角使勁笑了笑，“無礙無礙，您待多久都成，小的們在外當值可不能有半點疏忽，自不會打擾。”
黑衣人沒有再看他，直接走了進去。
地面上到處是深深淺淺的痕跡，沒有被抹去的便留下一片深黑。
水聲嘀嗒地響，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越往深處走那聲音越發清晰。
黑衣人目光微斂，越過一眾刑具，最終來到了地牢最底處那扇緊閉的囚室前。
凡入荊湖地牢者，皆為朝廷一級重犯，所犯之事禍及九族，主謀者死前更會受盡百般折磨。
壁上的燭火輕輕顫動，在原本昏暗的囚室里投下猙獰的黑影。
那人的下半身浸泡在水里，身上傷痕累累，血肉糜爛，肉眼可見森然白骨。聽到動靜后，他手臂微動，沉重的鎖鏈撕扯著壁上的鎖扣，發出瘆人的刷刷聲。
“你來了……”因長久未開口，他的嗓子已經干啞得不像話。
“陛下時日無多，三日后的斬首勢在必行——”黑衣人緩緩抬眸，冷漠地看向他，“大局已定，為何不聽？”
那人無力地笑了笑，“你也明知道危險，為何還要來？”
黑衣人沒有回答，衣袍下的手緊握成拳，“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程。既然你如此不惜命，我也無能為力。”
“可你終究還是答應了。”那人微嘆，“不然你也不會來見我……”
“宋將軍。”
黑衣人喚出這一聲的時候，那人終于抬起了頭，他望著她，盡管面龐已經污濁不堪，但那雙眼睛依舊不失清明，像是透過這冰冷的桎梏看向遙遠的戰場，“死節從來豈顧勛……”
黑衣人身形微顫，指節隱隱泛白，她轉過身去，低啞道：“就當我還你了。”
“我知道你不是冷酷無情。”
“我說過，你會死。”
“我不信命，知命而不為，那才是懦夫……陛下于我而言，又豈止君臣……”
她閉了閉眼，眼角澀然，“各掃門前雪，別人死活與我無關。但人若于我有恩，我自會償還，今日立誓，不死不破。”
“謝謝你，阿瑜，這五年……”他說到一半忽然止了聲，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了一聲嘆息。直到這一聲嘆息消散，囚室歸于平靜，徒留下一成不變的水流聲。
黑衣人邁開步子，再也沒有回頭，眼眶的淚水已不自覺流下。
阿瑜這兩字她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了。
多年前的那一天，她本該死去，不然也不會如此痛苦。